编者按

近几年，网络平台兴起，普通民众充分利用网络开展直播带货，一大批人因此成为网络红人，获利颇丰，由此也会产生各种各样网络主播与签约平台的合同纠纷。近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指导性案例189号《上海熊猫互娱文化有限公司诉李岑、昆山播爱游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合同纠纷案》，明确了网络主播与平台合作系合同关系，而不是劳动合同关系，违反合同约定应当承担的违约责任以及人民法院调整违约金应考量的因素。明确了主播行业违约金调整的具体规则。

合同违约法律规定：

《民法典》第五百八十五条（原《合同法》第114条）当事人可以约定一方违约时应当根据违约情况向对方支付一定数额的违约金，也可以约定因违约产生的损失赔偿额的计算方法。约定的违约金低于造成的损失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可以根据当事人的请求予以增加；约定的违约金过分高于造成的损失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可以根据当事人的请求予以适当减少。当事人就迟延履行约定违约金的，违约方支付违约金后，还应当履行债务。

指导性案例裁判要旨：

网络主播违反约定的排他性合作条款，未经直播平台同意在其他平台从事类似业务的，应当依法承担违约责任。网络主播主张合同约定的违约金明显过高请求予以减少的，在实际损失难以确定的情形下，人民法院可以根据网络直播行业特点，以网络主播从平台中获取的实际收益为参考基础，结合平台前期投入、平台流量、主播个体商业价值等因素合理酌定。

具体案例

原告上海熊猫互娱文化有限公司，被告1李岑(曾为熊猫直播平台游戏主播)，被告2播爱游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李岑的经纪公司)。2018年2月，原告及与被告签订《主播独家合作协议》，合同约定的合作期限为一年。同年6月，被告李岑在与熊猫公司的合作期内同时在另一平台进行直播。李岑经济公司播爱游公司也在官方微信公众号上发布李岑在另一直播平台的直播间链接。

熊猫文化公司提起诉讼请求判令两被告继续履行独家合作协议，立即停止在其他平台的直播活动，并支付违约金5000万（开庭后调整为300万元）。庭审中，被告播爱游公司提出反诉请求：1.判令确认熊猫公司、播爱游公司、李岑三方签订的《合作协议》于2018年6月解除；2.判令原告熊猫公司向播爱游公司支付2018年4月至2018年6月之间的合作费用22万元余元；3.判令原告熊猫公司向被告播爱游公司支付律师费20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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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结果

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于2019年9月作出民事判决：一、被告播爱游公司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支付熊猫公司违约金2600000元；二、被告李岑对播爱游公司上述付款义务承担连带清偿责任；三、熊猫公司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支付播爱游公司2018年4月至6月的合作费用186640.10元；四、驳回播爱游公司其他反诉请求。二审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于2020年11月作民事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法院生效裁判认为：

第一，根据本案查明的事实，熊猫公司与播爱游公司、李岑签订《合作协议》，自愿建立合同法律关系，而非李岑主张的劳动合同关系。《合作协议》系三方真实意思表示，不违反法律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应认定为有效，各方理应依约恪守。从《合作协议》的违约责任条款来看，该协议对合作三方的权利义务都进行了详细约定，主播未经熊猫公司同意在竞争平台直播构成违约，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第二，原告熊猫公司虽然存在履行瑕疵但并不足以构成根本违约，被告播爱游公司、李岑并不能以此为由主张解除《合作协议》。且即便从解除的方式来看，合同解除的意思表示也应当按照法定或约定的方式明确无误地向合同相对方发出，李岑在微博平台上向不特定对象发布的所谓“官宣”或直接到其他平台直播的行为，均不能认定为向熊猫公司发出明确的合同解除的意思表示。因此，李岑、播爱游公司在二审中提出因熊猫公司违约而已经行使合同解除权的主张不能成立。

第三，当事人主张约定的违约金过高请求予以适当减少的，应当以实际损失为基础，兼顾合同的履行情况、当事人的过错程度以及预期利益等综合因素，根据公平原则和诚实信用原则予以衡量。对于公平、诚信原则的适用尺度，与因违约所受损失的准确界定，应当充分考虑网络直播这一新兴行业的特点。网络直播平台是以互联网为必要媒介、以主播为核心资源的企业，在平台运营中通常需要在带宽、主播上投入较多的前期成本，而主播违反合同在第三方平台进行直播的行为给直播平台造成损失的具体金额实际难以量化，如对网络直播平台苛求过重的举证责任，则有违公平原则。故本案违约金的调整应当考虑网络直播平台的特点以及签订合同时对熊猫公司成本及收益的预见性。本案中，考虑主播李岑在游戏直播行业中享有很高的人气和知名度的实际情况，结合其收益情况、合同剩余履行期间、双方违约及各自过错大小、熊猫公司能够量化的损失、熊猫公司已对约定违约金作出的减让、熊猫公司平台的现状等情形，根据公平与诚实信用原则以及直播平台与主播个人的利益平衡，酌情将违约金调整为260万元。

（生效裁判审判人员：何云、张明良、邵美琳）